賈克‧樂寇(Jacques Lecoq)對台灣觀眾而言並不陌生,幾年前風靡台北的《春琴抄》與沙丁龐克劇團團長馬照琪,都是樂寇學派下的佼佼者,而後者甚至親身翻譯了《詩意的身體》一文,將樂寇學派的美學引介到台灣。而想起《春琴抄》與沙丁龐克,大概也很容易很快的聯想到所謂樂寇學派的風格,而最顯眼的部分,就是「肢體運用」和「面具美學」。

 

而這兩個特色在此次訪台的三拓旗劇團作品《九種時刻》中也可以很輕易地看到。《九種時刻》不是一個有完整敘事邏輯的作品,而是由或長或短的九個片段組合而成,九個片段並不互相關聯,而組合起九個片段方式的像是一種(劇場)遊戲──由台上演員們彼此傳遞面具,在時間到時手中拿有面具的人就要說一個故事,而隨著其中一個演員開始一個故事,其他的演員就要配合扮演、進入他的故事邏輯中、合力完成這個片段,而其中相當特別的是,為了讓整齣戲的想像力更加開闊,導演幾乎拿掉語言,全場的「劇情」皆靠演員肢體、聲音傳遞。此外,也因為九個片段實際上是幾乎毫不相關,因此除了面具之外,也幾乎沒有舞台道具,既省去換場的麻煩,更是實踐樂寇美學的明確作為。

 

在九個片段中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母」。其劇情有點類似日本曾經拍過兩個版本的《楢山節考》,《楢》的劇情主要是由於地方上的食糧不足,因此該地有了一個習俗,每到母親滿一個年歲時,就由兒子把母親揹上山,讓母親在山上過世,使得糧食能夠配給給有生產力的人,讓村莊的生命得以延長。這是一個絕對殘忍的決定,而片中也有兩種母親作為對照,一種是怎麼樣也要想辦法掙脫這種命運,不願意在山上四散的白骨中餓死的母親,覺得自己即使老了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力,另一種是全力體認到這種行為之必須,因此整個過程非常平和地迎接自己的死亡,被小孩揹上山的過程,也幾乎像是亡者還活著的喪禮。而「母」的一段正是以母子之間的告別作為主軸,以「子」送「母」上路為主要的情節,而整個過程編導有意識的「祛除悲傷」,因此「喪禮」一段如「婚禮」(彷彿又融合了黑澤明《夢》中的〈狐狸娶親〉),使得告別一事的哀傷感並不高,加上沒有明確的台詞提示,整段如抬轎婚禮、又如抬棺儀式的雙面性使得整個段落的生∕死關變成很有趣的非對立面,既生而死、既死而生的輪迴感也因此得以明確表達。

 

另外一段「猢」也相當有趣,透過一個年輕人與一個老人爭奪「播音權」來表達世代的審美差異,年輕人喜歡的音樂與老人喜歡的戲曲成為明顯的對立,而表達方式很像是大風吹搶椅子的遊戲,搶到椅子的就可以播音樂,兩種音樂的穿插並沒有好壞的評價於之中,有的只是哪種音樂可以活在聽眾心中的選擇。

 

趙淼的作品開放性很高,即使上述兩段我看似「詮釋」了某些劇場表現,但這也絕對只是「詮釋」,因為沒有明確的語言交代劇情,甚至沒有明確的腳色設定,所有觀眾接受到的訊息都是「表演」的傳達。雖然整齣戲並不是每個段落都可以明確找到主題與文字來敘述,但三拓旗也的確透過拒絕語言達到逼迫觀眾參與解讀的積極過程,也因此劇場變得並非你丟我接的單向流動,而這也正是許多肢體劇場一再致力而為的反璞歸真之舉──丟掉語言、丟掉高科技吧,如果我們只剩下身體,我們還能溝通。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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