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戲記事──真實迷離的戲中戲，當代傳奇《蛻變》
其實這是筆者第一次看當代傳奇（也代表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吳興國的演出），也是第一次看到卡夫卡的故事（雖然偶有聽聞，但實際上卻連這位大師筆下故事的一個字兒都沒看過）。
那麼，為什麼要去看當代傳奇的《蛻變》？
十一月的某一天，筆者去兩廳院拿票，經過中正紀念堂的圓型迴廊時，看見了《蛻變》的連牆廣告，當初由於莫名奇妙兼一頭霧水但又萬分好奇該劇本如何探索文案上的某些字句裡的意義（好囉唆），所以就去看了這部戲。
一到現場，發現不聽導聆做個事前功課，大概會看得一頭霧水的筆者，立馬衝去大廳聽耿一偉先生的導聆，耿一偉先生的導聆很幽默，大抵提了幾個看《蛻變》的重點，然後還打趣的說，如果發現聽完導聆後覺得可能會看不懂，最好趕快去退票（可是大家都已經把票根撕下來了，這時候應該不能退票了吧……喂）
《蛻變》演出分為六個場景：夢、醒、門、愛、禁、飛。敘事的主軸以卡夫卡的《變形記》為底，敘事主人翁葛里戈一朝夢醒，居然由人變成了一隻怪蟲（網路資料庫搜尋後，應該是變身為甲蟲），他被迫放棄他的工作，受盡家人的鄙視、父親的攻擊，媽媽的迴避，妹妹的遺棄，直至死去才算解脫。
「夢」開啟了故事的開端，運用多媒體的投影技術應用，使我們與主人翁一起走入了夢境裡。
「醒」時，葛里戈一開始猶似半夢半醒，只見演員身穿圖案特異的<a href="http://www.hkapa.edu/asp/ctt/ctt_costume_show.asp?lang=tch&mode=gui&costumeid=0">大靠</a>，背上插的不是將旗，而是形若甲蟲的金屬背殼，當葛里戈夢醒時，只見自己變得怪異，其伸腳出手都是京劇的唱腔底蘊，充份表現出葛里戈化身為蟲時的驚疑與不確定感。
「門」則讓葛里戈面對現實，門內是葛里戈的小小天地，門是他保護自已的一道防火牆，門外則是現實（父母親、妹妹、經理）等的存在，門的開啟，使葛里戈因為自己的特異而使家人及經理受到驚嚇，並且勾起了父親的暴力攻擊（因為葛里戈是家裡的經濟支柱，但父親對他來說算是威權式的存在）
「愛」讓葛里戈在保留人性的空間裡，餘留了一些對於過往的依戀（如對於女性的依戀與愛護），這段運用崑曲的唱腔，帶上演員於舞台化身女性梳妝，更衣，攬鏡自照，偶或參與了男性的口白，顯示出這是一個男性欣賞女性的情境，充滿了靡戀之情，帶入了葛里戈未曾拋卻的慾望與依戀，卻在妹妹驚恐而不願再拉琴而劃下了句點。
「禁」帶入了卡夫卡的意念，讓葛里戈、卡夫卡、吳興國來個三度面對的對話，卡夫卡出現在鏡中投影，吳興國則化為葛里戈的精神分身，而真正的葛里戈，只餘一副空殼倒臥在床，只能讓自己的精神意識（吳興國）與卡夫卡來一段超現實的對話，最後葛里戈的精神分身背負起了他已然變形的軀體，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下去。
「飛」則是葛里戈脫離了蟲身，真正猶如飛鳥般的跳脫出形體的束縛，投身於自由的天空當中，為自己尋得了解脫的方向。
《蛻變》是獨角戲，由吳興國先生一人獨撐全場，裡頭有一段是他穿著白色緊身衣，而後由上至下現場攝影直接反射在後方鏡面螢幕的橋段，代表著葛里戈希望褪去所有加諸於身的枷鎖，鏡頭運用的方式與角度令人覺得十分驚奇。
在「愛」這一段時，利用了崑曲擅寫細膩情濃的詞曲來展現女性之美，以及運用旦角身段（雖然很多人看起來覺得這位旦角的身段卡卡的），其中卻包含了葛里戈對於女性角色的愛戀投射（包含對母親、妹妹、女僕的愛戀），所以這樣的旦角，無法像花旦般俏麗，也無法如潑辣旦靈艷，宛若是初登場的青衣，雖然溫婉，卻帶了點青澀與變異的整合感。
《蛻變》與其說是全然卡夫卡，倒不如說還添加了演員自身的經歷。導聆時耿一偉先生曾提到一些吳興國先生的過去，包括他的一些人生經歷，對傳統戲曲的迷惑與不確定性，甚至於創立當代傳奇時的一些過程，把這些部份再加上卡夫卡融合而成的故事，就是《蛻變》故事的面貌，裡面除了卡夫卡的存在主義觀點外，暗地裡又讓從事傳統戲曲的這些執業人員明白，傳統戲曲之於現代這個世界，以及對於他個人的人生經歷（此段在演出後座談會裡有提到，例如傳統戲曲在他去唸大學時，同學認為他該騎馬而不是騎摩托車；當兵時，在軍中的人看來，傳統戲曲已經不受歡迎，這些傳統戲曲的演員應該算是怪物的部份），造成的一些觀感上的不同及歧異，以及難以自處的陌生感。
座談會裡的一些內容，總是讓筆者不由得想起今年看臺豫《巾幗．華麗緣》時，劇中人王海玲說的：「現在，能將楊金花熱呼呼的看進心裡的，已經不多了。」
《蛻變》不止是對於卡夫卡的《變形記》做了一番時間向性的剖析，更也對於傳統戲曲在現代所處環境裡堅持維護的「傳統」做了更為精闢的自省及回顧，以及那難以言喻的，深沉而無邊的悲哀。
演出地點：國家戲劇院
演出單位：當代傳奇
演出時間：2013/12/20 PM 7:30
演員：吳興國
編劇：吳興國
導演：吳興國
原著：法蘭茲．卡夫卡《變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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